第58章 缄默之律（5K）

    “也才不到四个月，算不上好久。”伊文道。
    “看来你还记得我。”
    在审判厅的那段时间里，为了防止俘虏们私下串联，他们被分开关押，且言行都要受到监视，只有上课以及举办对魔王的批斗大会时才会聚集，彼此之间只是混了个脸熟，并没有过多交流。
    “你居然有如此实力，真是深藏不露啊。”
    “彼此彼此，我也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，建立起魔王教这样的组织。”
    “我先好，就算我死在这里，仪式也能照常举行。”伊文出了他敢单刀赴会的原因。
    这是为了威胁弗雷，让他不能轻易动手。
    “虽然不被信任让人有些难过，但教主大人您这么谨慎，对于我们魔王教的长远发展是件好事。”
    此时弗雷已经通过暗影感知，确认了五公里范围内，并没有其他邪教徒的身影。
    【姓名：伊文·迈克】
    【种族：人类】
    【等级：15】
    【灵魂强度：2.2】
    【职业：邪教头目】
    【属性面板：力量9.4，耐力20.5，灵敏11.2，魔力3.4】
    与当初分别时相比，伊文的等级提升了5级，灵魂强度更是整整提高了1.1，身为普通人的他能取得如此大的进步，显然是受到了神明的助力。
    但由于他的等级没有达到30级，弗雷没办法通过特职来判断他究竟是获得了哪个邪神的赐福。
    按照已知的情报应该是欢愉之神，但从他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风，耐力却异常高这一点来看，又像是受到了丰饶母神的影响。
    目前可以确定的是，伊文自身的战斗力并不算强，至少对弗雷完全无法构成威胁。
    要堤防的，是他可能具有的特殊能力和道具，眼下还是先博取对方的信任，继续打探情报为好。
    “你是怎么找到夏洛克，然后从他嘴里获得我们的位置的？”伊文问道。
    “在处理特级委托的过程中，我认识了夏洛克主管，这件事情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才对。”
    在成立魔王教之后，伊文便开始留心打听俘虏们的现状。
    他们的活动范围本就集中在以迷宫都市为主的边境附近，自然也听到过与弗雷有关的传闻。
    “以你的实力，完全可以过上富裕的生活，为什么要加入我们？”伊文试探性地问道。
    “我在信里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？”
    “我要你亲口出来。”
    弗雷提高了音量，如同宣誓般道：
    “因为我见识到了魔王的伟大，并发自内心地认可他的思想与行动，魔王的理想，就是我的理想！”
    在伊文看来，弗雷的话语中没有一丝虚假。
    他对魔王大人的行动以及语录都分毫不差地牢记在心，其对魔王的了解程度，可以仅次于伊文。
    虽然这个男人对魔王思想的理解还很肤浅，远达不到伊文的境界，但这份热情还是值得认可的。
    如果他是真心来投奔，伊文可以让他成为魔王教的二把手。
    当然伊文也不会这么简单地就信任弗雷，在接纳对方入教之前，他要进行充分的测试。
    打完招呼之后，弗雷和伊文同时举起了双手，向对方证明自己手里并没有武器后，他们稍微缩短了彼此的距离。
    弗雷打开了麻袋，从里面提溜出了被绑起来的斯黛拉。
    由于力量远超正常人类，他现在甚至可以像拎起一只猫一样轻松提起一名少女。
    “唔姆…唔姆……唔姆！”嘴巴被堵住的斯黛拉发出了和某个罗马皇帝一样的声音。
    “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做，可是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。”伊文有些不满地道。
    “不做到这种程度，怎么能证明我的觉悟呢？而且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，这反而有利于我们的行动。”
    听完弗雷的解释后，伊文也从自己的麻袋里分别取出了一副手铐和脚铐，将其扔给了弗雷。
    “我现在还没办法彻底信任你，这些原本是用来拘束那个祭品的，在去基地之前你先戴上。”
    镣铐采用附魔后的秘银打造，极其坚固，以弗雷的力量即便能够强行挣开，肌肉也会因为严重损伤而暂时失去活动能力。
    这么做确实封住了弗雷用物理手段发动偷袭的可能，但也仅此而已。
    在佩戴镣铐的过程中，弗雷不动声色地给斯黛拉比了个手势。
    戴上沉重的镣铐后，弗雷一边拖着斯黛拉，一边踱着步子跟在伊文身后。
    一路上，潮湿的腐臭味不断钻入鼻腔，头顶交错的排污管中传出一阵阵水声。
    走了十几分钟，到达了管道交汇的地方后，伊文规律地敲击着墙，声音在下水道里回响。
    过了一会儿，地面上的石砖被掀开，一条暗道随之出现，在暗道的尽头，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空洞，岩的上方布满了钟乳石。
    “下水道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。”
    “在人工岛建立之初，随着大量移民涌入，岛内的秩序十分混乱，当时就有一批人在下水道底下挖了这个洞，用来充当违禁商品的隐藏点，我父亲以前和他们做过生意。”
    走进地下空洞，只见二十个黑袍人正跪在巨大的环形祭坛边缘。
    祭坛上雕刻着铁锈色的铭文，而在祭坛中央，身为祭品的米多莉就跪坐在那里。
    她有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，五官还算端正，但称不上惊艳，也就是村花的水平。
    这种女孩如果笑起来的话应该会很好看，但此时的米多莉就像是被人格排泄了一样，脸上毫无生气，只是木然地凝视着虚空，再加上浑身脏污，显得十分狼狈。
    见伊文归来，邪教徒们纷纷起身行礼。
    “现在你能向我介绍一下这次的仪式了吧，我得确定你们是真的有能力复活魔王大人，才会正式入教。”
    “可以，不过为了保证你在知道了以后不会破坏仪式，这两天得先委屈你一下。”
    伊文指了指房间角的一堆锁链，看来只是镣铐还不够，在仪式完成前，他们要彻底限制弗雷的行动。
    考虑到这群邪教徒的等级都在10级以下，他们会如此忌惮弗雷这个危险分子也算可以理解。
    邪教徒们对弗雷进行了搜身，拿走了他的行李和武器。
    将弗雷用锁链捆到墙上之后，伊文开始向他详细讲述自己的遭遇，以及魔王教的理念。
    “所以，你获得的技能是什么，和这次的仪式有什么关系？”听完故事之后，弗雷询问道。
    “既然你这么想知道，我就让你亲自体验一下吧。”
    伊文伸出手，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，喉咙随之发出了一阵蠕动。
    这个技能显然是精神系，但弗雷并不担心，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可以随时服用那瓶【圣女的祝福】的机关。
    斯黛拉看向弗雷，弗雷则示意她不用出手。
    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个技能是什么。
    与此同时，伊文张开嘴，对着弗雷发出了一阵人耳无法识别的声波。
    明明听不见声音，弗雷却感觉脑海里响起了无声的狂啸，巨大的杂音干扰着神经，剥夺了他组织语言的能力。
    “缄默之律。”
    在技能发动之后，弗雷试着张开嘴，却无法发出声音。
    “听你是个魔法使，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。”
    剥夺了弗雷吟唱魔法的能力后，伊文松了一口气，自以为万无一失。
    而弗雷同样松了一口气，他在心里默默地感叹道：
    这不就是禁言术吗？
    不同于【归还】这个没有记录的特殊技能，对于【缄默之律】，弗雷并不陌生。
    在当初对战勇者时，他就试着使用过这个技能。
    【缄默之律】：等级A
    技能效果：释放精神攻击，从而剥夺目标单位组织语言的能力。
    目前唯一可疑的是，15级的伊文是怎么学会A级技能的。
    在艾登大陆，一个人所能学习的技能级别，要受到等级的限制。
    正常情况下，想学会B级技能，就需要等级达到30级，在获得特职的同时，会自动学会一个职业专属的B级技能。
    而想要学习A级技能，需要等级达到50级。
    不过从雅各布的例子来看，如果借助神明的力量，那么即便等级不达标，也可以获得A级技能。
    缄默之律这个技能的持续时间要根据双方的等级差距而定，最长可以达到3天，但由于伊文的等级比弗雷更低，所以他施加的沉默只能持续1天。
    而由于需要消耗灵魂，双方的等级差距越大，消耗灵魂越多，因此技能的CD很长，通常一天只能释放一次。
    在技能的影响下，弗雷确实失去了吟唱魔法的能力。
    但伊文似乎并不知道，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无吟唱魔法。
    在自以为剥夺了弗雷的战斗力后，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日后合作，伊文总算明了这次计划的详情。
    等到20日，伊文会先通过仪式，对全城发动能持续三天的【缄默之律】。
    紧接着，他们就会献上祭品来召唤欢愉之神的力量，让本就虚弱的风神之失去效果。
    欢愉之神的影响力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，但在缄默之律的影响下，邦多利姆的人类在三天之内都无法通过音乐向风神发出祈求。
    而在风神之修复之前，风暴就会摧毁这座城市。
    弗雷明白，伊文的讲述依旧有所隐瞒，比如以他现在的实力，即便借助仪式，理论上也无法发动能覆盖全城的技能，还有他怎么能确定仪式举行的同时，风暴就会朝着邦多利姆袭来。
    而这恐怕和他提到过的假面恶魔有关。
    想要消灭这片空间里的20名邪教徒并不困难，但他们只是总数的五分之一。
    为了扩大仪式的影响范围，应该还有4处这样的祭坛分布在其它位置。
    在动手之前，弗雷要先确定伊文的底牌是什么，他于是向斯黛拉使了个眼神。
    “唔姆…唔姆……唔姆！”斯黛拉挣扎了起来。
    一旁的邪教徒见状帮她撕开了嘴上的胶布，斯黛拉连忙喘了几口粗气。
    可还没等她开口，伊文突然冰冷地道：
    “杀了这个女人。”
    听到这个命令，邪教徒们都觉得十分诧异，而伊文则看着被捆在墙上的弗雷，解释道：
    “既然绑架这个女人是你交的投名状，那现在她已经没用了，留着只会徒增隐患，我得没错吧？”
    此时伊文已经基本相信了弗雷，但稳妥起见，他还要进行最后的测试。
    当着他的面杀死斯黛拉，如果弗雷依旧无动于衷，那就证明他和这个女孩并不是一伙的。
    对于伊文的提议，弗雷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，表示理解。
    而就在这时，刚才帮斯黛拉解开胶布的那个邪教徒颤颤巍巍地开口道：
    “教主…还请您三思……”
    邪教徒绞尽脑汁之后，想出了一套辞：
    “这个女人是当红偶像，如果用她当人质，可以从经纪公司那里敲到一大笔赎金。”
    “这么做风险太大了。”
    伊文否决了这个提案，并示意身边三个实力较强的亲信动手。
    那名邪教徒见状，直接跪了下去，哀求道：
    “教主，其实…我是斯黛拉姐的粉丝。”
    此言一出，包括弗雷在内，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。
    不是哥们，我上哪去找你这种又追星又混邪教的人啊？
    不过仔细想想的话，追星和邪教好像确实有共通之处。
    “在父母去世时，我曾经想过轻生，是斯黛拉的歌声给了我勇气，让我活到现在，直到遇到了您。”
    “教主…还请您开恩……饶她一命吧。”
    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邪教徒，伊文怒喝道：
    “丢人的东西！”
    “你就是抱着这种幼稚的觉悟加入我们魔王教的吗？”
    到这儿，伊文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余兴节目。
    “你给我过来。”
    邪教徒惶恐地走到了伊文身边，而伊文则亲切地摸了摸他的脑袋，嘱咐道：
    “像你这样没骨气的家伙，本来是没资格继续待在组织里的。”
    “但既然你主动承认，我现在给你一次改过自新，重新证明自己忠于魔王大人的机会。”
    “你要做的，是和过去软弱的自己切割。”
    罢，伊文将一把匕首递到了邪教徒手里。
    “这个女人，就由你来杀。”
    理解了伊文的命令后，邪教徒连忙后退半步，惊恐地道：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做不到…”
    “连这种事都下不去手，还怎么复活魔王大人？”
    见邪教徒还在犹豫，伊文威胁道：
    “如果做不到的话，那你就是叛教者，叛教者会有什么下场，你应该清楚。”
    在比死亡还要可怕无数倍的酷刑的恐吓下，邪教徒终于拿起了匕首。
    “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，这一切，都是为了拯救人类……”
    在伊文的煽动下，邪教徒总算迈出了脚步。
    而看着拿刀靠近自己的邪教徒，斯黛拉并未表现出害怕，反而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    她的举动让伊文感到十分疑惑。
    “在死之前，我想问教主你一个问题。”
    伊文看着地上的少女，语气轻蔑地开口道：
    “吧。”
    斯黛拉于是直起身子，盯着伊文的双眼，不卑不亢地道：
    “你想要拯救的人类，究竟是谁？”
    “你什么？”
    “你要拯救的，至少不是即将被杀掉的我，也不是被你逼迫着拿起匕首的人，更不是即将被风暴摧毁家园的，这座城市的居民。”
    “那么你要拯救的‘人类’，究竟包括哪些人？”
    面对斯黛拉的提问，伊文高高在上地道：
    “我要拯救的，是人类这个种族本身。”
    “可你的所作所为，只是在伤害无辜的人罢了，这些人也是人类的一部分，你为什么不去帮帮他们？”
    看着眼前的斯黛拉，伊文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游轮上，对父亲提出质疑的男孩。
    “爸爸你为什么不去帮帮他们呢？”
    而这次，他变为了问题的回答者：
    “那又怎样？就算帮助十人百人千万人，只要人类的本质不变，那么无论过去一千年还是一万年，悲剧都会不断重演，到头来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    “只有魔王大人，能带领人类前往未来，为此，有些牺牲是必要的！”
    听到伊文的这番辞，斯黛拉语气含愠地质疑道：
    “你能不能，不要擅自替我决定人生的意义啊？”
    “千年后万年后，人类的未来这种宏大的东西我不是很懂。”
    “但刚才，我的粉丝他因为我的歌声而得到了活下去的动力，我真的很高兴。”
    “对于我来，歌声与笑容、阳光与微风、爱与梦想……我所珍视的一切，就是人生的意义。”
    “这座城市里的人也一定有自己所在乎的人和事物，你有什么权力剥夺它们？”
    “你懂什么？就算做这些事情，世界、人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！”
    “那难道魔王就能做得到吗？”
    斯黛拉的话语，戳中了伊文的软肋。
    魔王能不能拯救人类，其实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，毕竟他对魔王还不够了解。
    但他对人类足够了解，因此他的信念并不会动摇。
    “无论如何，人类这个无可救药的种族都必须被改变。”
    “魔王大人的话一定能做到，他必须能做到，作为他的信徒，我有勇气去相信！”
    然而斯黛拉却从根本上否定了伊文的想法。
    “那不是勇气，而是傲慢。”
    “在我看来，你不过是因为找不到问题的答案，所以才想要毁灭一切，这种行为，就只是逃避罢了。”
    到这儿，斯黛拉有些怀念地开口道：
    “在见识了人心险恶之后，依旧愿意为了人类挺身而出的人，才能称得上勇者。”
    “曾经有人对我这么过。”
    “而擅自对人类感到绝望，想要给这座城市带来灾难的你，只是个自以为是的胆鬼！”
    面对斯黛拉的质疑，伊文就像是中了缄默之律一样，久久不能回答。
    半晌之后，他才终于开口道：
    “把匕首给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