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挖地三尺

    “对，往左边一些。”
    苏文定看着自己家的门牌，指挥着工人挂好。
    同时，他在门前贴上告示。
    【此宅已换主人，夜来访客者，可敲门询问。】
    苏文定很满意自己的这一手字。
    用浆糊贴在大门。
    广而告之。
    免得不知情的人，不打招呼自来。
    “苏大哥，苏大哥。”
    宋世清掀开马车的帘子，快步从马车走下来。
    他满面焦虑。
    “世清，巧了，来看看我这一手书法是否有了长进？”
    苏文定望着自己这一手瘦金体，颇为满意。
    宋世清急忙道：“苏大哥，弟错了，搞错了。”
    “什么搞错了？”
    苏文定愕然道。
    “这百户......的真实身份，弟搞错了。”
    宋世清急得快哭了。
    “你铁人屠吗？”
    苏文定呵呵一笑。
    他看得出来，宋世清真的不知道这百户的名字叫做铁人屠。
    铁人屠？好大的煞气。
    “对，对，对。”宋世清立即反应过来，“等等，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    “因为昨晚一位蒙面女侠夜访我床前，用剑抵住我的喉咙，告诉我的。”
    苏文定耸了耸肩。
    他看向街道四周，路过的人，不少人眼神锐利，不经意间看向他。
    “蒙面女侠？”
    “是的，江南来的女侠，我才刚到银川古城，买下这座房屋，什么都不知道，她人怪好的，听了我的话，就咻的一声消失了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声音不自觉大了些许。
    他就是要将消息传递出去。
    “没有为难你？不对，她还了什么？”
    “她找铁人屠，你不是告诉我，这上任屋主已经死了吗？他家人已经返回江南了，我就如实告诉她了。估计，这位蒙面女侠已经返回江南去了。”
    苏文定表面上毫不在意地道。
    可眼睛却不经意看向几位身形魁梧，步姿稳健的家伙。
    当他们听到铁人屠死了。
    露出很诧异，很震惊的面容。
    “那就好，幸好你没事。苏大哥，这房子，我打算收回来，另找一间给你。”
    宋世清下定决心。
    父亲并没有做多。
    但宋世清明白，这房子留在苏大哥手里，铁定是祸端。
    “不用，不用，我对这房子很满意。更何况，我又不认识上一任屋主，他们真的找上门来，如果不相信，我敞开大门让他们搜就是了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心里却冒出了寻宝提示的信息。
    寻宝提示已经告诉他，这悬镜司百户藏了一些重要的宝贝在这间屋内。
    现在走了，错失重宝。
    “苏大哥，你的心真大。”
    宋世清苦笑道。
    “世清，是福是祸都躲不过，我这人相信缘分，既然买下这房子，那这里就是我在银川古城的家了，我是不会搬走的。”
    苏文定面色坚毅。
    开玩笑，宝藏未到手，怎可以舍弃这房子？
    我还欠着你一大笔钱呢！！
    他看到街道留意的人群，匆匆离开。
    “更何况，这屋子是牙行卖给我的，我反而担心你们牙行受到牵连。”
    苏文定面色凝重道。
    宋世清拍着胸膛道：“放心，我们宋家在银川古城，不是什么名门望族，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惹得起的。”
    宋世清很自信。
    能在银川古城开牙行的人，岂会简单？
    这是边疆古城。
    是边军驻扎的重要驻防地。
    多少复杂的势力在城内。
    可牙行吃的这碗饭，却和这些势力都有打交道。
    “世清，谢谢你。不用担心我，我这贱命一条，不值得他们动手。”
    苏文定神色郑重地道。
    宋世清点了点头：“苏大哥，若有什么事情，请尽管和我。”
    “哈哈，我不会客气的。”
    ......
    “六间房都搜索过了，没有发现任何暗阁的痕迹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喃喃道。
    “再给点提示呗？”
    自言自语，却是对自己神秘的金手指道。
    可这寻宝提示，就像耗尽了能量，陷入沉睡。
    苏文定也很无奈。
    坐守宝山而不自得。
    看来，还要辛苦将地皮挖掘三尺，将藏宝之地找出来。
    “看来你是在寻找什么。”
    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宛如幽灵般出现的倩影，满面寒霜望着苏文定。
    苏文定汗毛竖立，鸡皮疙瘩都冒起来，一股寒气从尾龙骨直冲天顶。
    “女侠，下午好，我这是在全屋大扫除。”
    苏文定挤出笑容。
    他没有回转身，僵硬地站立。
    “给你一次重组语言的机会。”
    冰冷的声音让苏文定感受到满满的恶意。
    她会杀了自己！！！
    “我坦白。”
    苏文定举手投降。
    “？你知道什么？”
    女声带着一丝期待。
    “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如实回答。
    除了金手指寻宝提示外。
    “你耍我？”
    女声愠怒，苏文定感觉到背后被尖锐的硬物顶着。
    完全不敢动。
    “女侠，我是真的不知道。我就是在想，上一位屋主若是悬镜司的百户，他家人匆匆忙忙离开，会不会留下一些钱财之物，隐藏在这屋内？”
    苏文定决定服背后的女人。
    “哦？你也是这样想？”
    女声出现了微妙的变化。
    尽管苏文定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，他已经明白，这位蒙面女侠同样在找寻什么。
    铁人屠死了。
    这蒙面女侠十万八千里从江南赶来银川古城的边关，不可能是来找铁人屠幽会的。
    “不，不。女侠，你误会了。这其实和我偶然获得一笔钱有关，就是买下这房屋的钱来历。”
    苏文定明白，想要彻底取信背后这位蒙面女侠，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合理的立足点。
    “我现在很感兴趣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意味深长地道。
    “我父母是采药人，被妖怪所杀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先从卖惨开始。
    “我对这些不感兴趣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打断苏文定继续卖惨。
    “村正吃绝户，一场葬事将我父母留下的钱财都吃空了。我饿了三天，差点饿死。后来村里发生命案，我将村里的房子卖给村正，昨天来了银川古城。”
    “再废话，我的长剑无眼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不耐烦地道。
    “女侠，故事就要有完整性。我找到了村正深埋在树根下的银子，足足一百二十两。又假借将房子卖给他，好脱身离开苏家村。”
    苏文定继续道：“所以，先入为主，像这种土财主，我觉得这屋子上任主人，是不是会和村正那样，将一些银两藏起来。”
    背后的蒙面女侠顿时无感。
    “那你找到了吗？”
    “什么都没有发现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像泄气的气球。
    蒙面女侠冷哼一声：“你知道这位百户为什么叫做铁人屠？”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
    “五年前，铁人屠突然携带一支骑兵绕后深入草原，连杀五天五夜，灭了八个草原部，杀生十数万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声音无比冰冷。
    “卧槽，英雄啊！”
    苏文定脱口而出。
    “英雄？哼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冷笑回应。
    “为国效力，深入敌后，杀入敌人老巢，这不是英雄所为？难道是我理解出现偏差？”
    “你这话倒是有意思。”蒙面女侠很意外眼前这位少年郎所的话，“你的不错，所以，他被人称为铁人屠。如同铁人般的身躯，手段凶残极致。”
    “他是军人，军人岂能用残暴来形容他？这是世人对他的误解。”
    苏文定脾气上来了。
    他觉得铁人屠的做法没有任何的毛病。
    只是，深入草原，敌后杀人十数万。
    如此大事，为何他不曾听到过？
    以这般战绩，简直是霍去病再世！！！
    “世人？世人岂会知晓这些事儿？”
    蒙面女侠现在是打开了闸。
    “他是妖奴，掌握着极为厉害的妖法，在北蛮所做一切，都是为了献祭蛮神山下的妖王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心里很微颤，头一歪，想要回转身，看蒙面女侠。
    但半途被他强行扭回去。
    “女侠，你......为什么跟我这些......我胆子，经不起吓。”
    苏文定颤抖着声音道。
    妖怪都那么厉害了。
    现在你跟他妖王？
    如何不怕？
    我只是一个书生，只是希望做一个平平安安地，赚点钱，发点财，娶三五个妻妾，享受男人乐趣的屁民。
    “害怕了？”
    苏文定点了点头。
    “你帮我找到铁人屠留下的某样东西，我赠你一次大机缘。”
    “真的？”
    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。”
    可是，你是女子！！！
    “我尽力。”
    苏文定点点头。
    命在别人手里，脊骨倔强不起来，唯有识时务者为俊杰。
    “要尽快，北蛮那边有不少势力知晓了这件事。铁人屠死讯消息被却被你今天意外地传开，北蛮那边若得不到妖王血珠，绝不善罢甘休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决定给苏文定一点强度，这件事要在自己师妹反应过来之前完成。
    苏文定暗咽口水。
    “我现在回村，女侠你看能行吗？”
    “悬镜司清理门户不彻底，你他们会放过你吗？”
    “岂不是我平白无故就冤死了？”
    “唯一能救你的就是找到铁人屠留下的遗物，我携带离开银川古城。所有暗中的势力，都会集中在我的身上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望着陷入困境的苏文定，思绪越发清晰。
    这是一颗好棋子。
    “岂不是让女侠你陷入危险之地？”
    苏文定反问道。
    “危险？我？为什么不是他们？”
    蒙面女侠不屑冷笑。
    原来是牛人在此！！！
    苏文定心里放松不少。
    “屋子我已经翻了一遍，也研究了这房屋的结构，铁人屠不可能将你的这些东西放在屋内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回想起今天研究得出的结论。
    “所以，你已经无用了？”
    “不，恰恰相反，排除一切的不可能，需要搜索的地方就变窄了。若是铁人屠真的将东西藏在这房屋内，唯一的可能是地下。”
    苏文定抬脚，用力敲了敲石砖。
    寻宝提示，这屋内藏了宝贝。
    那就一定藏了宝贝。
    房屋内被排除。
    剩下的只能是地下。
    “这房屋结构，基础很牢固，我预计石头基座和木头柱子深入地下四五尺。所以，排除房屋下设置地牢，剩下设置地牢的地方只有中庭院和后院。”
    苏文定神色笃定道。
    蒙面女侠很诧异。
    这少年郎的思维敏捷，做事方式，很有条理。
    很出乎她意料之外。
    “可惜我没有找到入口处。不过，我们可以假设。假设真的有地牢，而且为了方便进出，直接埋在地下，每次都要挖土开暗门、埋土消除痕迹，很不方便，相信铁人屠不会如此干。”
    “所以，铁人屠设置地牢，一定会选择一些建筑物遮掩地牢的痕迹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嘴角露出得意笑容。
    当你知道结果。
    其实寻宝就变得简单了。
    “越来越有意思了。看来，我这份大机缘，无论如何都要给到你的手里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收回剑。
    苏文定转过身，终于看清楚对方的装扮。
    她高挑的身材，带着狐狸面具，单从体型气质，就给一种魅惑众生的异性之美。
    这是一个美女。
    从她暴露在外光滑嫩出水的皮肤，可以判断，她的年龄并不是很大。
    大概率是二十来岁的姑娘人家。
    “我先从后院起，后院有茅房、水井、马栏、厨房、练武场地。”
    “不可能是茅房。”
    “演武场尽管有建筑物，但不可能将地牢的暗门设置在此。”
    “所以，剩下马栏、厨房、水井。”
    “为什么有水井？”
    “我观察过了，后院的水井，水位一直保持在井口下五米处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听后点点头。
    “不过，很大可能不是水井。根据水井上的青苔生长情况，青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遭受到破坏，生长很均匀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尽力回忆水井的情况。
    蒙面女侠笑了，苏文定看到她明媚的眼睛的笑意。
    “你倒是很谨密，很细心的人。我收回昨晚的话，你若读书，未来中举，必定能成为一位能官。”
    这已经是对眼前这位少年郎君最大的赞赏。
    “可惜，我已志不在此。”苏文定感叹道。
    他并不想重回学堂。
    “那就剩下马栏和厨房了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眼睛越发明亮。
    苏文定心中暗叹，自己命被捏在对方的手掌心里。
    只能恳求对方恪守诺言。
    至于宝藏的事情，早已经抛之云外。
    “还有中庭院子。”
    “玄关、假山、水池、树木、水井，你觉得铁人屠会将地牢设置在家门口吗？”
    蒙面女侠反问道。
    “一般人不会，但也有特殊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很自信地道。
    “那就将中庭算上，开始搜索吧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身影淡化，化作青烟，消散不见。
    如此神乎其技的能力，看得苏文定内心大受震撼。
    苏文定从中庭开始。
    从进门的玄关墙，到假山、水井、中庭树木、水池等等，甚至每一块青石砖铺设的地板任何痕迹都没有放过。
    知晓结果，寻宝只是一个过程。
    而且还是自家房子，苏文定非要将这挖地三尺将它找出来。
    后院。
    吃饱草料的毛驴，用清澈愚蠢的双眼，盯着苏文定。
    苏文定没有理会毛驴。
    马栏水槽装满清水、草料，足够这头驴三天的用料。
    “嗯啊~嗯啊~~”
    扯着大板牙，咧嘴大笑的毛驴。
    顿时惹来苏文定无名大火。
    他开始检查马栏。
    简单的木结构，搭了一个棚子，放着水槽和料槽。
    练武场，就是石灰夯实的土地。
    看一眼就可以排除。
    水井已经被搜索过。
    他看向厨房。
    茅厕被自动忽略。
    就剩下厨房。
    百户铁人屠不算什么大家大族。
    但也非一般的人家。
    从房间布置来看，有两间是仆人的。
    除了主房，他应该有两个孩子。
    剩下一间客房。
    主人房已经被翻转了。
    甚至地板，还被苏文定倒了几盘清水。
    观察水渗入地板的痕迹。
    得出的结论是，地板下没有空隙。
    至于暗阁。
    是拥有一个暗阁。
    空间只有两人站立位置大。
    从主人房墙的空间结构来看，容不下更大的暗阁。
    被找出来的暗阁，早被被清空。
    这表明女主人是知晓这暗阁的。
    寻宝提示这间屋上任主人藏有宝藏在此。
    既然不是主人房的暗阁，那就另有密室藏宝。
    “三间室的厨房。”
    “柴房。”
    “放置杂物、水缸的杂物房。”
    “以及煮饭的炉灶厨房。”
    挪动水缸，没有发现暗门的痕迹。
    炉灶是青石砖堆砌，用石灰抹了一层。
    严丝合缝。
    找不到痕迹。
    “只剩下柴房了。”
    苏文定笑了。
    推开柴房。
    左边堆放叠码整齐的木片，右边还有三分之二的空间。
    但苏文定却看到最底层，压着巨大的几条圆木。
    一个人合手抱不住。
    为什么底层压着圆木？
    苏文定蹲下，仔细研究，紫色细腻的木质，透着的油性让他瞪大眼。
    紫檀木。
    看轮廓，起码有千年之久。
    底部一层，五十公分厚。
    “这是留来当棺材板吗？不过，为什么好好的两根木，却要锯断成三段？”
    苏文定看出端儿，紫檀木每段半丈。
    “上层的木柴是仆人叠码，而且随时都要用。底部压着紫檀大木，一个仆人都未必能抱起。”
    苏文定走到柴房最后。
    将最上方叠码整齐的两行木块搬下来。
    将他放到最后边靠墙。
    从地板留下来的木屑可以看出，最右边的墙经常放烧火柴。
    将最后一截紫檀木上面的烧火柴搬开，然后将两根紫檀圆木推出来。
    却见紫檀圆木下压着一个门，门上有两条绳子。
    长宽约一米左右。
    苏文定拉扯绳子。
    立即露出黑色的深坑。
    “原来是为了防止仆人发现地下密室。”
    “很不错，你值得这份大机缘。”
    悦耳的声音从耳边响起。
    将苏文定吓了一跳。
    身穿黑衣，戴着狐狸面具的蒙面女侠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。
    “女侠，下次出现能否提前打声招呼？人吓人，吓死人的。”
    苏文定埋怨道。
    蒙面女侠冷笑道：“不好意思，忘了你这贼胆如鼠。”
    苏文定老脸一红，逞强道：“村正的银子是不义之财，我这不叫偷，是借用。”
    “借用？要不要借用你人头用下？”
    “不，女侠，请，不负重托，百户铁人屠隐藏至深的老巢被我挖出来了。”
    苏文定踩着紫檀木，后退至墙边。
    “出去，关上柴房的门，在大堂等我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沉声道。
    苏文定微微欠身，让出位置：“你请。”
    蒙面女侠一跳，从门跃入地牢。
    “就不怕我关上门，用紫檀木压住吗？”
    苏文定声嘀咕道。
    “你尽管试下，我是否能破土而出？”
    幽幽女声传来耳边，苏文定不寒而栗。
    连忙退出柴房。
    掩上门。
    望了眼毛驴，却见它瞪大清澈愚蠢的目光盯着自己和柴房。
    苏文定唇边竖起手指，做了噤声姿态。
    “嗯啊~~嗯啊~~~”
    笨驴愉快叫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