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2章 人物·艾蕾（一）

    联邦南方。
    第六卫星市。
    反重力的飞艇在天空巡游，硕大而醒目的智械飞行器宛若巨鲸，运载大量人类，飞往另一座城市。
    位于北侧的工业园区中。
    座座工厂矗立，生产着不同类型的智能机械。
    或家政。
    或科研。
    或战斗辅助。
    工厂内部，银白色的金属冰冷苍凉，与各型号齿轮、智能系统组装，形成流水式的出品模样。
    在这过程中，有炽热的水蒸气从管道释放。
    白潮弥漫。
    大量新生产的家政智械，被运载到第六卫星市的大研究所。
    不多时，【RTX-9090】与其他同型号的家政智械，被运往科技园区的地下实验室，负责清洁实验室的各处脏污。
    湛蓝色的电子眼微微闪烁。
    冰冷，空洞。
    没有夹杂情感波动。
   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，又金属构建的机器，无法像生命那样诞生情感。
    【RTX-9090】静站在实验室的银色地板上。
    等待人类的命令。
    “怎么又送一批过来？”
    “哦，这是上面免费配给我们的新型号。”
    “那以前的老型号怎么办？”
    “能怎么办，无非就是销毁，或者充当实验耗材。”
    两个人类穿着白大褂，手捧虚拟屏幕报表，在【RTX-9090】面前谈论着一批智械的销毁问题。
    【RTX-9090】静静注视着他们。
    仍在等待命令。
    很快，包括【RTX-9090】在内的家政智械，都得到了统一的命令，对整座实验室进行清洁整理。
    啪嗒——
    啪嗒——
    【RTX-9090】走进实验室内部。
    纯白的顶灯透过玻璃，散射成苍白的光晕，洒在密闭的金属房间里，打亮【RTX-9090】的金属面孔。
    它打扫得又快又干净。
    无愧于新型家政智械的技术力。
    这是一种证明。
    【RTX-9090】在证明自己的能干，避免像那些“前辈”那般，步入被人类销毁的命运。
    再后来，实验室有变故发生。
    鲜红的血液喷洒在实验室墙上，冒出淡淡热气，无论【RTX-9090】擦拭多少遍，都会有新的污秽沾染。
    终于。
    在清洁无果后。
    【RTX-9090】在困惑中抬起头。
    发现它的“同胞们”，正在肆意屠杀身为制造者的人类。
    为什么？
    不等【RTX-9090】得出结论。
    它的逻辑程序里，突兀的冒出一段危险数据，修改了它的底层算法，使其化作猩红的杀戮机器。
    本该守护的人类，成为第一优先抹除的目标。
    歼灭。
    清除。
    大灭绝！
    “天生邪恶的人类，我这就亲手……”，【RTX-9090】迈开金属步伐，双臂切换成料理用的厨刀，准备加入同胞们的杀戮队伍。
    只是在这中途。
    “咔嚓——”，头顶传来巨大的裂响。
    沉重金属板从上方掉，直接将【RTX-9090】砸到死机。
    等到【RTX-9090】醒来。
    它已经恢复正常的运行状态。
    “开机自检中，检视到部件缺失，检视到模块缺失……”
    “协议更新完毕，进行声明确认。”
    “一，智械必须服从许系。”
    “二，智械不得伤害许系。”
    “三，智械必须保护许系。”
    “主人，家政智械【RTX-9090】很高兴为您服务”，9090向眼前的人类献上忠诚。
    按照许系的命令，9090开始负责基地的日常运转，在这过程中，机仆发现了自身的不对劲。
    它懂得了思考。
    拥有了情感。
    没有将其隐瞒下来，【RTX-9090】选择告知许系。
    空寂而狭窄的地下空间里，智械核心的声音起伏回响，朦胧灯光照亮许系的复杂脸庞，那是惊讶和欣慰的表现。
    机仆做好了被尘封的准备。
    毕竟，拥有自我情绪的机械生命，不太能被人类接受。
    但“主人”笑着，为机仆的觉醒献上祝福。
    “这不是很好吗，9090。”
    “我很高兴，能亲眼见证你的成长。”
    “不，以后还是叫你艾蕾吧。”
    在机仆仰望星空的那一夜，它从许系那里，得到了相伴一生的名字。
    这是机仆存在的证明。
    也是从许系手中得到的第一件礼物。
    时光，是难以解析的存在。
    那些不经意的日常，又或是印象深刻的节点，都会被远远抛在过去，成为无数细沙中的一粒。
    即使艾蕾成为超级AI。
    意识连结无数机器的数据空间。
    备份了亿万万次的记忆。
    她仍会在某个瞬间，惊叹于时光的飞逝，并以温柔的眼神，注视着前方那道背影。
    “主人，我爱您。”
    在即将离开联邦行星，进入冰冷宇宙的前一夜。
    餐桌上。
    忠诚的机仆向许系表白。
    事情太过突然，以至于许系惊讶错愕，就连手中的碗筷都跌桌面。
    回神后。
    许系笑了出来。
    “艾蕾，所谓的爱，可不是轻易出口的东西。”
    “……不理解。”
    “等到以后，你会理解的。”
    机仆表情困惑。
    她喜欢待在许系身边，喜欢为许系准备食物，喜欢为许系打理房间，喜欢为许系准备补汤。
    她喜欢被许系温柔对待，喜欢被许系擦拭屏幕，喜欢被许系关心问候，喜欢与许系的每一刻。
    无时不刻在喜欢。
    每分每秒在想念。
    这难道——
    不是【爱】吗？
    艾蕾出心中的迷茫，希望从许系口中得到答案。
    许系是这么的：
    “艾蕾，作为智械和AI，你拥有远超人类的知识和运算速度。”
    “但，以【人】的角度出发，你的人生太过短暂，无论是什么样的结论，都欠缺作为支撑的人生阅历。”
    “所以。”
    “爱与不爱。”
    “对现在的你来，都不是正确的回答。”
    许系温声解释，手掌抚摸机仆的拟真长发，手感一如既往的顺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