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合八字

    江初月沉思。
    还未等她斟酌出得体的回答，跪伏在地的孙昭明已经战战兢兢开口：“回、回禀王爷！生与江姐正在议亲，今日得见王爷天颜，实乃三生有幸！”
    孙昭明额头紧贴地面，声音抖得不成调儿，活像只被捏住喉咙的野鸭。
    谢临渊倏地轻笑一声。
    那笑声极怪，似淬了毒的匕首划过江初月的耳垂。
    谢临渊漫不经心道：“原来如此。江姐挑夫婿的眼光——”
    顿了顿，谢临渊意味深长补充道：“当真不错。”
    江初月敏锐地听出他话里的戏谑。
    可江初月不敢反驳。
    谢临渊抚去黑金长袖的褶皱，乌压压的铁甲侍卫跟在他身后，浩浩荡荡离去。
    人虽离去，压迫感犹存。
    孙昭明战战兢兢站起来，只觉得两条腿还是软的。他擦去额头的汗，询问江初月：“江姐，你见到摄政王为何不跪？不怕他降罪？”
    江初月道：“王爷与家兄是朋友，见面不需跪拜。”
    孙昭明脸色涨红。
    他哪知道这一层？
    他心里越发难堪——将军府金枝玉叶的千金姐，日常接触的都是像摄政王这般伟岸强大的人物，这样的尊贵人物，居然会被他一个的寒门举子娶回家。
    除了丢脸的窘迫，孙昭明还有一丝丝隐秘的窃喜。抱得美人归，还能和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攀上关系，他将来必定前途无量。
    “两位，可还要继续乘船游湖？”游船的船夫询问。
    孙昭明擦去额头的汗：“就来，就来。”
    已经给了游船的钱，不能浪费。
    江初月心不在焉坐上船，游船在东湖荷花丛中荡漾。东湖风光无限，美不胜收，孙昭明主动找了很多的话聊，江初月却提不起太大的兴致。
    她不喜欢没骨气的男子。
    游湖结束后，江初月和孙昭明分别。孙昭明显得很高兴，热情地和江初月告别，还会经常给她写信。
    等江初月离去，孙昭明还踮着脚尖观望。来接他回家的厮迎上来，打趣道：“公子，回神啦！”
    孙昭明叹口气：“江姐完美无瑕，我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。”
    厮安慰他：“公子，您别多想！七仙女是王母的女儿，下凡后还不是得相夫教子？进了孙家，江姐也得低头过日子，安心给孙家繁衍子嗣。”
    孙昭明细思半晌，胸有成竹：“自古以来夫为妻纲，她成了我的人，就得以我为天。”
    ...
    江初月心不在焉回到萧府。
    临近黄昏，江初月途径萧府花园，看见萧戟和姜氏在院子里散步。萧戟心翼翼搀扶着姜氏的腰，两人低头耳语，偶尔萧戟的手抚摸姜氏略微隆起的腹，两人看上去很是恩爱。
    江初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，低头苦笑。
    她想要嫁的夫君，是像萧戟这样的男子，高大伟岸有担当，面对强敌不失面对的骨气。
    可惜，她运气不好，此生注定遇不到了。
    “二姐，老夫人请您去寿安堂用晚膳。”老嬷嬷前来禀报江初月。
    江初月点头：“我这就来。”
    寿安堂里。
    精致可口的佳肴摆上，全都是江初月爱吃的菜色。萧老夫人安排江初月坐下，笑着询问：“今日你去见了孙家儿郎，相处得可还好？”
    江初月脑海里浮出孙昭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。
    他软弱，毫无半分男子气概。
    可这也不能怪孙昭明，任何人见到可怕的摄政王，皆会情不自禁地软了膝盖，害怕地瑟瑟发抖。
    江初月抬眸，发现萧老夫人正殷切地望着自己。江初月不忍让祖母失望，她轻笑了笑：“祖母，我与孙公子聊了诗书文章，他确实有才学。”
    萧老夫人满意地点头：“这便很好。你从读诗书，日后与他相处也有话题可聊。孙家儿郎本分老实，定不会亏待你。”
    只要夫妻之间有话题，日子就能好好地过下去。
    感情是慢慢相处出来的。
    萧老夫人越想越高兴：“过些日子将你和孙家儿郎的生辰八字交换，合一合八字。若是八字顺遂，这门婚事就可定下。”
    高门显贵定亲，都要先合八字。
    将双方的八字交换，供奉各家祠堂案桌上，如果三日内家中无事，意味着神佛祖先同意这门婚事。
    江初月垂眸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：“都听祖母安排。”
    晚膳刚过半，萧戟踏进了寿安堂。
    萧老夫人命人添了碗筷，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喜色，将合八字的事告诉萧戟。
    萧老夫人还：“明年春闱放榜后，孙家儿郎应会登榜。到时候他入朝为官，你也帮扶两下，毕竟是咱们萧家的亲家。”
    萧戟寒着脸。
    萧戟的指节叩在桌沿，质问江初月：“你与孙家子只见了两次面，竟看上了他？”
    江初月低垂眼睫，望着手边盛汤的白瓷汤碗，汤面上浮着的油花。
    她轻声：“婚姻大事，自有祖母做主。”
    话音刚，萧戟手里的白玉筷重重拍在桌上，发出清脆响动。萧戟豁然起身，衣袍带起一阵冷风：“姜氏近日胎象不稳，我先回去东院看看。”
    他大步离去。
    江初月心脏闷闷痛得难受，回回提到孙家，萧戟总是冷着一张脸，根本不把孙家当一回事。
    他果然还是嫌弃孙家门楣低。
    ...
    自从那日东湖楼会面后，孙昭明已经完全把江初月当成未婚妻。
    他的信如雪片飞到江初月的案桌上。
    起初，信里的内容还带了些心翼翼的试探，略显拘谨。后来渐渐显露出他的真实本性。厚厚的信纸上，密密麻麻写满了孙家的田产明细、他在国子监的课业进展，甚至详细列出婚后需要江初月掌管的家务清单。
    信封很厚。
    密密麻麻全是字。
    除了写信，孙昭明还送给江初月两本《女诫》和《孝经》，希望江初月闲来无事可以阅读。
    《女诫》和《孝经》摆在案头，仿佛两座山压在江初月的肩膀上，让她久久喘不过气。
    江初月沉下脸：“宝珠，把这两本书烧了。”
    宝珠立刻将两本书扔进屋子外的铜炉，火舌散开瞬间侵蚀纸张，黑色烟雾缭绕，燃起火焰。
    宝珠问：“姐，要给孙公子回信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