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六十三章 番茄蛋饭二十五块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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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济水兵败的消息随着四散溃卒,迅速搅动涟漪,一路上诸多县城大开城门,县官逃走。
    听闻贼军将近的士绅们,纷纷拖家带口逃往运河乘船,连家中田产商铺都不顾了。
    毕竟传闻中的贼军已是见绅就屠的疯子,是要把北方千亩田产、举人以上的士绅一个不留地屠杀干净,比黄巢还要疯魔。
    士绅们不知传闻真假,只知保命要紧。
    有人高呼北地贼军的暴虐程度,堪比当年胡虏乱华,而他们也要经历“衣冠南渡”的惨剧。
    好在江北仍有官军主力驻扎,士绅们深知去了江南富庶之地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    实在挤不上河船的,便联络其他家族把家丁聚一起,沿河南下。一连上百里尽是兵荒马乱的混乱状态。
    刺鼻的气味弥漫半空,各式行李物资四处散,破败的马车侧翻,周围躺着一片男女老幼的尸体,从尸身残留的碎布判断,这些人出身优渥。
    他们不是死于贼寇,便是乱兵……
    望着附近遭受混乱的痕迹,杨文岳感慨万千,这一切都是他指挥无能造成的,若是剿贼顺利,唉……
    周遭的粮草难以征集,诸多县城陷入“无政府状态”,仓库钱粮早被贪腐一空,亦或是被乱民趁机搬走。
    他就算是派兵下乡打粮也往往扑空——
    百姓视官军如妖魔,刚听见动静便跑的比兔子还快,诸多粮食布匹也都被藏到寻不见的角。
    官军明明在大明土地行走,却像深入敌后一般补给困难,不得不宰杀骡马充饥。
    每日每夜都有兵卒受不得“煎熬”自行带队离去,原本六千余众几乎要跌破四千。
    杨文岳心知再这般下去,不等离开山东便要散伙。
    就在艰难之际,他忽地探知前方出现两股“人马”,拉近一瞧才知是南逃队伍与“贼军追杀队”。
    这支贼兵不过三四百,追着两千人的逃难队伍反复冲杀。
    不过这贼军旗帜单一,仅有几面不伦不类的红巾旗帜,上书“红巾军先锋副将”、“大齐正印总兵官”、“红巾征明右路元帅”。既不通乞活贼,也不符红巾贼,更没有二部贼军常有的杂乱旗帜。
    眼见良绅遭遇追杀,杨文岳再次陷入犹豫。
    万一这些贼军货真价实,他仅有四千败卒,正面硬碰硬还会暴露行踪……
    “杨督宪,我等救还是不救?”
    标营副将朱裕满脸疑惑,期望得到总督一句可否。
    环视周遭一圈,一众部将投来迷茫的视线,杨文岳心知此时不能露怯,必须拿出总督的威严来,否则溃散的规模会愈大。
    四千打四百,纵使贼军悍勇,也有一战之力!
    杨文岳把心一横,咬咬牙道,“速去剿贼救民!”
    军令下达,数千士卒立时出动七成。
    杨文岳原以为要历经一场恶战,没想到这伙贼人一个照面便溃了,被俘一半有余。
    经过一番审问得知,这伙人尽是本地奸民,听乞活贼渡河北上,又闻红巾贼打垮官军,便打着红巾的旗号劫掠士绅,一来响应贼军“抑制豪强”的政策,二来壮大实力,为日后投靠贼军攒资本。
    听到“屠杀士绅”的时候,杨文岳暗暗心惊,质问贼抢掠财物就算了,为何滥杀无辜。
    这贼一脸谄媚地道,“是那红巾贼要屠杀官绅,我们只不过是投其所好……”
    “奸贼!”杨文岳把手一挥,这贼笑容戛然而止,其他俘虏也被逐一斩杀,上百颗圆滚滚的人头在地面抛下血痕。
    既见暴徒打着贼军旗号作乱,便有无数恶民效仿。
    北地秩序彻底崩坏,如此一来,他就算拢住数千兵马北上京师,能将陛下带往川蜀,亦或是江南?
    北上之路已然成为死路一条!?
    获救的士绅们也劝杨文岳与他们同行南下,又告知他贼军进驻济南,已杀尽衡、德两藩。
    各地贼军都在疯狂扩张,一旦各部地盘接壤,势必爆发大战,君不见晋末北方连连战乱?
    今日多部贼军的残忍程度,丝毫不逊当年的胡虏。
    到时候十数万贼军争相攻伐起来,杨文岳这几千官军能顶什么用?还不是去送死?
    “君父在北,吾怎可弃君而去?”
    “杨督宪为君为国殚精竭虑十余载,已是仁至义尽,奈何昏君治国操切,赏罚不明。今日你济南大败,两藩失陷,山东糜烂,直隶震动。依昏君气量,岂能容你?你不念己身,也该念你的一家老,顾念你身边数千将士的安危吧?”
    至于京师里的皇帝自有造化,江山糜烂至今,多半是昏君胡乱治国而致,与忠心大臣们何干?
    即使发生不忍言之事,也能挑一位宗室继承大统,重演“东晋”划淮而治,守住半天下,大明江山犹在。
    “是啊,杨督宪,此去京师也是有去无回啊!”
    几番劝下,杨文岳几乎打消北上的念头,打算突破野狼贼、乞活贼的活动区,前往豫北与李爵爷会合,如此加强北伐力量,也能早日解救君父。
    于是又有士绅劝诫,贼控区尽是贼兵主力,杨文岳区区数千兵马如何匹敌,仍然是自寻死路。
    最好是沿着运河南下,江北官军除去李爵爷尚有四镇兵马。
    即使这四镇兵马“养兵自重”,但真被贼寇打上门还是能打的,届时杨文岳作为实权总督,还怕不能慢慢节制这群骄兵悍将?
    一旦整顿十万大军,再与李爵爷相约北伐,顷刻间便能扫清北地贼寇,到那时杨文岳岂能不得爵位?
    要知道有明一朝,被封爵的文官可是两只手都数得过来。
    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,的杨文岳内心燥热,一股不属于中老年的志气油然而生。
    为了一个必杀自己的君王赴死,死在途中,或是死在刽子手刀下,无人知晓自己的忠义气节?
    还是保住性命南下,筹划北伐之机,成为半江山的顶梁柱石?
    是个人都能做出抉择。
    杨文岳咬咬牙便做出了南下的抉择。
    他也知道,若是此刻他执意北上,数千身心俱疲的将士兴许要“挟持”他强行南下。
    那时丧失威信的他,怕是连掌控军队的资格都没了。
    抉择既下,数千大军与逃难队伍沿运河南下,一路上或多或少遭遇贼寇、匪盗,好在都是有惊无险,顺利抵达东昌城郊。
    东昌城门紧闭,甲杖简陋的兵士占据城头,门外关厢的血腥狼藉诉着这里发生过的悲剧。
    终于遭遇一座守备完好的城池,将士们都想着进城饱餐一顿,这些天多了士绅队伍的嘴,缺粮缺得厉害,马骡都被吃掉大半。
    一名参将本想打马上前喊门,却被杨文岳立时阻止。
    墙头守军勉强可称“严整”,却不挂一面军旗,于是遣一员骑术好手踏马前去叫门,自己率部暂住城外关厢。
    谁料城上并未要求来者自证身份,反而意味深长地询问一句:“你们是明军,还是贼军?”
    当骑手复述上述回话,杨文岳顿觉有些古怪。
    若守军心向大明,应该称呼官兵,并细问来着所属部众才是。可要是守军已投贼寇,便不该以“贼军”称呼来者啊。
    无论如何,杨文岳都意识到,城头守军在辨认来者立场!
    倘若此刻错一句,他们一行人会被拒之门外,被城上守军攻击。
    数千疲惫之师再受挫折,只怕要一哄而散。
    杨文岳或许可以命令士卒绕城南下,可是缺少的钱粮却无处补给。
    当下距离天黑不远,再不进入城池补充粮草和休息,全军士气便会将至冰点,死亡兵变就在眼前。
    究竟是官军,还是贼军?
    杨文岳闭眼沉思片刻,终于猛地睁开眼睛。
    赌了吧!
    在朱裕一干将领的震惊下,杨文岳吩咐几位领兵将领剃发——要多怪就有多怪。
    “为何?”
    朱裕等人不解,要知道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年代,剃发修须都要挑选吉日去做,怎可仓促行事。
    这感觉就像有人命令壮汉把“蛋”给挖了。
    “眼下你我性命都系于一念之间,若想活命就尊令行事!”
    杨文岳的斩钉截铁,自己也命人开始剃发,旋即又补充一句,叫人赶制旗帜,红黄蓝白的旗帜都要有,图中纹饰要稀奇古怪的。
    十余位文官、将领疑惑着照办,一时间都变成高举古怪旗帜的“红巾军将官”,只是戴上头盔暂时都看不出端倪。
    杨文岳来到前方沉吟片刻后补充,以他平时少有的高音量大吼道,“我乃大齐右路征明先锋总兵官杨!奉原红巾军大元帅、今大齐王命,接管东昌城防!三十六时辰不开城门者,皆视作我大齐仇敌,破城之后全城皆屠!”
    杨文岳话音刚,朱裕猛地侧头看他一眼,满脸皆是震惊和不解,像是在为何要假冒成贼军,而不是堂堂正正公示官军身份?
    摘下头盔展现还俗和尚的短寸发型,杨文岳回头瞧了将士们一眼,三名将领忙将扎束在手中的旗帜舒展,高举过头。
    朱裕则与其他将领一起摘掉头盔,展露出“刺猬头”、“鲨鱼头”、“和尚头”等等怪异发型。
    杨文岳扭过头望向守军,死死握住身前的缰绳,暗自灌输气力到胳膊与双脚,四肢的顶端仿佛点燃火焰,隐隐发烫起来。
    若是试探错误,或者墙头有认识自己的人,迎接而来的会是无数毒辣的箭矢,而自己也将葬身于此……
    要逃吗?
    城头的士卒交头接耳了片刻,像是在“如此古怪的将领发型、五花八门的旗帜才是红巾军本军,而不是其他山贼马匪假扮的”。
    随即墙头传出一声嘹亮的喊声:“开城门!”
    这声呐喊就像清晨的曙光,撕破黑夜的昏暗。
    杨文岳长舒一口浊气,身后的一众士卒官员倒像遭遇当头棒喝一般的面露惊愕——东昌城守军竟已自发投靠贼军!
    方才的询问不过是生死询问,但凡回答错误都将招来祸患。
    杨文岳等人顺利进入东昌城,却是披着一层红巾军的外皮。
    在入城之前,杨文岳低声强调严守军纪,管好裤腰带,若是被发现是假冒的“贼军”,少不得要被贼军追击。
    好在杨文岳只在江西、湖广、保定任过职,山东文武认识他的并不多,更听不出他的声音。
    骑马入城之际,杨文岳顿觉一阵悲哀,他堂堂官军非要假冒贼军才可进入城池。
    城中街道几乎没有百姓上街,满身血污的士卒们则是来回搬运因为混乱而死的士卒百姓。
    “城中各级伪明官员,顽抗大齐天兵,已被我等正法。若有疏漏的,还请杨总兵指点一二!”
    守将殷勤地讨好杨文岳等人,丝毫不觉得这些将士身穿明制甲胄有什么不妥。
    明军在济南惨败,各地府县都在寻找自己的出路。
    “你就不怕我等是伪明官员假冒的?”
    杨文岳壮着胆子拿出上官的架子在前面走,作为部属的朱裕等人却按照吩咐去接管东昌城防——其实是吃大餐心切,肚子里已经多日没有正经油水了。
    守将努力挤出一脸假笑,自发微曲的腰背显得那么卑微,“岂敢,岂敢。久闻齐军武功赫赫,本就是灭虏复辽的忠臣义士,只是被奸人暗害,才不得不反击伪明,挣下一番基业。
    人探知齐军在济南大败伪明,方圆百余里州县皆传檄而定,此时前来接收城防者,不是我大齐精锐,又能是谁呢?”
    该死的奸人,投诚反贼还能这般嘴脸!
    嘴角的憎恶转瞬即逝,短寸的和尚发型仍有发痒,杨文岳迅速换上一副调笑面容,抬手指了指守将,“你倒是机警过人。”
    “嘿嘿。”守将低头窃笑,“齐军老爷威震四方已是乡野皆知的,就连路边孩童也常念叨‘开了城门迎齐,齐军来了不纳粮’,还齐军打明军,皆可以一当十。如今数万齐军横扫天下,伪明不过是齑粉而已,天下府县只怕很快就要重归大齐了。”
    守将的兴致很高,似乎觉得自己能跻身反贼武将之列,在改朝换代战争中谋取新的地位,为子孙后代打下一份基业。
    然而这番诅咒大明暴毙的话语在杨文岳听来,就像被铁针刺耳一般的头疼,他不悦地冷哼一声,却把守将吓一跳。
    守将脸上的假笑瞬间冻结,下意识便要跪下去祈求原谅,膝盖却曲在半空,不曾跪下去,也不曾立直,“人心直口快,若是哪里冒犯了上官,还望指点……”
    杨文岳有心作弄此人一番,便看向远方一言不发,叫对方自己担惊受怕。
    忽然,杨文岳感到有人凑近自己的胳膊,一个略微柔软的东西递来手中。
    杨文岳低头一看,才知道这玩意竟是同福钱庄的银票,足足三百两。
    好嘛,若换做以前,杨文岳少不了斥责一番,怒骂对方将自己的“气节”看扁了。
    可是如今前途坎坷,多一些银子也能多一些整军力量。
    “你子。”杨文岳摆摆手,“可知我大齐治军森严,决不可上下贿赂?你是想陷入我于危难啊!”
    守将闻言心中泛起嘀咕,尽管红巾军廉洁、严明的名声远扬,但这世上怎会真的存在“廉洁奉公”的“呆子”?
    就算有些许,也只是极个别的“稀罕物”。
    历朝历代初立时,总要义正言辞地打击腐败,可那都是上位给百姓看的。
    这番规则如何约束打天下的宗室、勋贵?
    大人物能不收贿赂,可你个人物敢不送试试,鞋给你穿到断脚。
    “岂敢,岂敢,这只是儿子献给父亲的礼。大齐万般勇武,也该遵守常人伦理吧?儿子孝敬父亲那是天经地义的。”守将一脸理所当然,“末将一片孝心,恳请杨总兵收下,为末将指点方才所犯疏漏……”
    杨文岳闻言没被守将怀疑,便不再推辞,熟练地捏住银票收回怀里,“咳咳……我大齐立国之正,哪是乞活贼那般诱骗民的贼子可比的。我大齐虽要与民休息,却不是不纳粮的乞活贼。天下百姓不纳粮,吾等上何处筹措军费?
    拷掠士绅终究不是长策,齐王已下令敬尊士绅,不可随意折辱。
    胡乱宣扬国策,在大……伪明治下应该是何下场,心人头地!”
    “啊!”守将恍然大悟,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顿觉脑袋还在,连忙对着杨文岳磕头致谢,随后又递出一张银票,又是三百两银子。
    “府库粮仓已贴好封条,就等上官查阅!”
    “好,很好,你差事办的不错!”杨文岳顿时喜笑颜开,有了这笔钱粮足够走完全程,“只是眼前局势不明,乞活贼、野狼贼近在眼前,齐王殿下命我整顿兵马,务必将贼子挡在运河以西,你可要好好为我军筹备粮草马匹,日后我自到殿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!”
    “多谢杨总兵!若杨总兵不弃,末将愿拜为义父!以后我就是您的马前卒,与义父共进退!”守将满面春光灿烂,开心地跪下去再度磕头,旋即顶着满额的灰尘指路,“义父快请,我早已备齐酒席就等上官入座了!”
    经过充足酒肉的滋养,四千官兵总算恢复些许状态。
    当杨文岳领兵出城“讨伐乞活贼”之际,守将仍在墙头擂鼓吹号,替他们壮大声威。
    而杨文岳却骑在马背上,拿出纸笔书写关乎乞活贼、红巾贼的诸多异行,以便将来官军对上反贼主力,可有助益。
    『贼道法力惊人,却遵循自然之理,点到为止,虽能呼风唤雨,却不引雷伤人,亦不引水灌城,可称得道天师,可与之斗法,却不可怒之。
    贼将研习邪法,无惧生死痛楚,如久服寒食散,喜怒无常,残忍暴虐,喜髡发,竖乱旗,亲黔首,而远贤良,亦深恶鞑虏。
    贼将可观凡人气运,喜杀戮当头红云之人,以夺取凡人灵气炼制邪祟法器,如无心炮,霹雳花弹,三昧真火琉璃盏,一雷指,六连手铳,飞天灵火,长明杖,悍勇傀儡』——《奇贼指录》
    ……
    黄河两岸,大量遭受贼寇“迫害”的士绅官宦,纷纷携家带口渡过黄河,投靠河南之地手握重兵的大忠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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