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：壶觞的执着

    直到夜幕降临，掌了灯，仍不见李乾回来，且连个信儿也没给她。
    秋月和一个老妇拿着帕子，端着铜水盆进来，看着沈全懿已经换了白色的寝衣，屈膝坐在泥红色的青铸炉跟前儿，炉内碳火足，火焰摇拽。
    她身上的宽大的衣摆在油光闪亮的木漆地板上。
    隔着窗月色撒下，衬的她如一尊地的玉。
    “姑娘，可梳洗了。”
    沈全懿回神儿，心里难受，今日实在寂静，她竟然有一丝害怕。
    她在怕什么？
    她在怕李乾真的放她一人在这儿。
    顾檀有了身孕，她却出了东宫，有些事儿不能想，她不能被弃绝。
    “今日舟车劳顿，听闻姑娘身上还有伤，不如早些歇息吧。”
    话的老妇姓刘，是庄上专门儿拨来照顾沈全懿的，她的眸子在沈全懿稍有寞的脸上，忽然明白了许多。
    “老奴在几日前便得知姑娘要来，咱们后院儿可忙坏了，屋里东西一应都是新置办的，便是这个院子原来就是主子住的，多年里主子可没带女眷来过。”
    刘氏话是为了宽慰，沈全懿笑了笑，看着刘氏衣着朴素，浑身无饰，头上由厚厚的布子包着。
    “可是多年了，在这庄子上？”沈全懿接过胰子，抹了手，又浸在水盆儿里。
    刘氏抹了抹头，接过：“老奴年轻时失了夫子，已经绝心不愿再二嫁，后来自己还想不开闹着要追着我夫和子去，是张管事收留了我，也算给一口饭吃。”
    沈全懿点点头，脑海里不觉又回想起来白日里壶觞的话，一个两个的，看来这个张氏是个人物，受恩惠的人不少。
    “那个壶觞呢？”
    听着沈全懿提起壶觞，刘氏眼底闪过一丝惧意，连带着这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僵了，不觉的抓着茶盏的手指轻轻的沿着杯身攀摩起来。
    “壶管事虽然年轻，可做事儿极是周全的。”着一顿，刘氏低下头，“时候不早了，老奴不不好叨扰姑娘了。”
    话，人已经俯身跪下，磕了两个头，就要退下了。
    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反应，沈全懿摆摆手，刘氏便赶忙下去了，看着那样着急的背影，秋月都是一愣，这提一句壶觞就能把人唬成这样？
    沈全懿靠在身后的锦垫上，秋月挪了过来，两只手攥成拳头，轻轻的替沈全懿捶着腿。
    再开口，便将声音稍稍压低了些，秋月抿唇：“一个太监这本事可真是大，别旁的，就是提个名字不行，平日处置那些奴仆，倒是决断，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阎王神儿，可叫人惧怕成这样。”
    “你瞧瞧背后人，不可为。”沈全懿的声音忽然响起，秋月一顿，回头一看，就见门上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儿。
    顿时，秋月有些尴尬。
    原来壶觞穿了一身儿黑衣，隐匿在黑暗里，方才还将沈全懿吓了一跳。
    沈全懿迟疑了一下，由秋月扶着起身，她手里挑着灯过去，见壶觞手里捧着一个红木托盘，上头摆着一白瓷大碗，里头是汤药。
    另外还有一个玉碟儿，是放着蜜枣。
    “厨房儿是，主子夜里要吃药的。”
    壶觞的声音一如白日清冷，他微微抬头眸子，泛着月光的眼睛里倒影着她的影子。
    白日见面儿沈全懿带着帷帽，并不识其容色，此刻。
    因着刚刚梳洗完，带着水汽的头发，柔顺的垂在她的胸前，一双杏眼水汪汪的，似一滩秋水，娇嫩白皙的肌肤，因着方才在炉边烤火，染上两抹微红。
    更显娇媚，偏又是一身儿白衣，像染了寒霜，于这清冷的月光下，似入凡间的神女。
    壶觞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，不过掩饰的极好，瞬时遮掩过去了。
    秋月追着过来，给沈全懿披上大氅，沈全懿下意识的裹紧，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壶觞那太监的身份，语气有些复杂，“进来吧。”
    壶觞却将头垂的更低，语气也更加恭敬了：“奴才卑微之驱，不宜入内室。”
    沈全懿低睨了一眼，看其身体似因天寒受冷而微微颤，却又固执不肯进来。
    “壶管事倒是懂规矩，好啊，我也不勉强。”沈全懿瞟了一眼，就将视线收回，“秋月将药端进来。”
    秋月跑着出去，看着壶觞捧着茶盘的手冻得发白，有些不忍，但也只是接过茶盘。
    药吃的多了，也就习惯了，之前还皱皱眉，如今也能面不改色的将清凉辛辣的汤药一饮而下。
    沈全懿淡淡的敛下眉眼，将碗递给秋月，“送回去吧。”
    秋月俯身下去。
    路过壶觞的身边，见其仍维持着弯腰的动作。
    真是固执。
    秋月已经远去。
    “不嫌冷吗？”沈全懿的声音才。
    壶觞便且身进来，几步到了沈全懿的身前，冲着她长长作揖，跪下磕头：“奴才伺候主子。”
    罢，沈全懿没话，只平静的看着他，壶觞起身，跪坐下，近距离的对上沈全懿那张绝艳的容颜，更是心动。
    他的视线渐渐下滑，在沈全懿的嘴边，嫣红的唇角沾上褐色的药汁，壶觞微微俯身，手里拿着帕子替她轻轻擦拭着。
    擦完，又端过一碗清水，服侍沈全懿漱口，全程动作轻柔，细致。
    沈全懿挑了挑眉，眼底掠过一丝玩味之意，看着壶觞比起女子都毫不逊色的昳丽的容貌，慢悠悠的笑道：“壶管事这是做什么，这些事儿您动了手，岂不是大材用了。”
    壶觞边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：“能为主子做事儿，是奴才的福分。”
    “我算不得什么主子。”沈全懿的坦然，直直的对上壶觞的眼睛，嘴里的话更重了：“她们不清楚，我想你应该明白，我不过为人妾室，可受不得你的忠心，也用不起你。”
    话挑的很明白了，沈全懿身子往后仰了仰，看面前一副谨慎微的壶觞，心里腹诽，这样的人太会装，她没信心驾驭的了。
    壶觞的视线里，忽然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指探出来，隔空点在他的眉间，一时心痒痒的。
    “壶管事看错人了，还请另寻高明吧。”
    闻言，壶觞一时无话，他浓密得的眼睫下来，在烛火的笼罩下下，覆下一片阴影。
    “壶觞从第一眼，就知道壶觞与主子是一行人，绝不会看错。”
    沈全懿微滞，忽然笑了起来：“话不了那么绝对。”
    壶觞抬头，望着沈全懿，治艳的嘴角微微上扬，那张脸带着魅惑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