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 准圣，山长

    陈玄碑林是一片竹林，学宫内外院弟子随身悬挂的青竹刻便是出自于此。
    竹堂茶肆是开在此处的一座茶楼。稷上峰那位点灯人齐槐是这茶楼的二。
    至于茶肆掌柜，便就是鸿都学宫掌舵人，山长白鹿了。也是西千重洲第一人，天下五洲有数的准圣高手。
    这在鸿都学宫并不是秘密。
    梅荀雪来到竹堂茶肆门前。
    齐槐还在忙碌。
    不到而立之年的齐槐一身粗布衣裳，脚边是盛满水的木桶，手里拿着抹布，正在擦拭门外凉棚下的几张茶桌。
    看到梅荀雪后，齐槐收起抹布，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手，并指如剑，执了一礼：“梅观主。”
    对齐槐，梅荀雪眼中从不掩饰赞赏。他点了点头，而后目光眺望茶楼楼上，山长大人正悠闲的躺在竹椅上翻书。
    梅荀雪来到二楼，极为自觉地搬了个板凳，在山长大人身旁坐下。
    山长白鹿很白。
    须发，衣服，鞋子，甚至连肤色都很白。
    山长也很高。不过此刻他躺在竹椅上，便只能用长来形容了。
    他在看书，是一本无字书。梅荀雪坐下之后，山长轻轻勾了勾手指，早已煮好的‘山色浓’，自行从茶壶里流出，倒了半盏。
    “别我抠门。这‘山色浓’一年到头我也舍不得喝几回。光这半盏，就是我一天的量了。知足吧你……”山长白鹿带着肉疼之色，道。
    梅荀雪闻言，眼疾手快，端起那盏茶便细细品尝起来，“要我，应该让齐槐那子再多种几株茶树，也省的年年眼馋嘴馋，每次却只能塞塞牙缝。”
    “嘿，你个老酸爽，还不知足？”
    “我这不是替山长大人您做长远计嘛……”
    “这样来，我还得谢谢你不是？”
    “不敢当，不敢当。”
    山长白鹿悠闲地晃着摇椅，“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，该不会纯粹是来蹭茶的罢？”
    梅荀雪舔了舔嘴角，意犹未尽地看了眼见底的杯盏，叹了声气道：“稷下峰参与辅助考核的弟子来报，太虚幻境里有个修行偃甲观的新生，在测试时隐藏了修为，实际的境界，已经达到了四境，龙门境。”
    “是么？偃甲观……玄黄要塞培养不出来这么好的苗子，是天心洲鼎伏渊的后人？”
    “我也是这么推测。现在的问题是，这个龙门境的子手里还有一件质神兵，墨守城。”梅荀雪静静观察着山长大人神色。
    “嗯，我知道。千机匣，我丢进去的。”山长白鹿随口道。
    梅荀雪满脸错愕，“山长，新生考核而已，您就这么把一件质神兵丢进幻境里了？”
    “物有所用，才能有所值。总是摆在那异宝阁，等着下崽子？”
    同样是须发皆白的梅荀雪，瞧着可比山长白鹿年长多了。但实际上，两人差了不止一个辈分。
    学宫山长，那可是见证过当年正邪大战，九五之争的人。
    年岁早已不可考究。
    故而梅荀雪在山长面前，只能是长着爷爷的面容，却持着一副孙子的神态，满脸苦涩，“山长。现在的问题是，这个偃甲观龙门境的子，还拥有一件质神兵，岂不是要在太虚幻境里横着走？”
    “稷下峰外院那些个子，最强不过是苦海巅峰。如何能协助考核新生？送人头嘛不是！”
    山长的目光从无字书上移开，瞧了梅荀雪一眼，沉思道，“你的好像有些道理。”
    便在这时，又有人来到竹堂茶肆。
    不是每日都要坚持来此喝茶的叶撼山，叶撼山早已来过。
    那是一位十二岁的少年。
    穿着兽皮衣，赤脚，露着半截手臂，白皙的脸上涂着几道指印一样的草汁搅拌后的颜料，头上系着草冠，有点儿原始和野性。
    他来到竹堂茶肆门前，其实人未到时，声音便已经到了。
    “老白鹿，你是不是顺我异宝阁东西了？”
    他喊山长大人老白鹿。
    不仅仅是称呼，语气和神态都显得极为不敬。但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出来，齐槐包括梅荀雪，竟都未觉得不妥。
    山长白鹿从躺椅上弹了起来，躬着身子像是泼妇骂街一样，自二楼指着少年自辨道：“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顺的？休要血口喷人！”
    “不是你还能有谁？我仙遗谷并未到开启之日，除你之外，谁能在我异宝阁来去无声？”少年毫不相让。
    “就你那破谷，还来去无声……咱就姚老头能不能进？太学究能不能进？守陵的能不能进？扫地的能不能进？还有梅，能不能进？怎么丢了东西，就非得一口咬定是我顺的，我堂堂一山之长，脸不要了？”
    梅荀雪在一旁如坐针毡。
    所谓姚老头和太学究两位，正是鸿都学宫副山长，仙尊境界。天书陵守陵人更是山长师出同门的师弟，仙尊境界。万卷书台扫书人，也是不为人知的仙尊境界。
    至于梅……那便是自己了。
    先不自己有没有那能耐与先前几位相提并论，在仙遗谷闭谷之时，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其中盗宝而逃。就梅这称呼……
    肉麻。
    梅荀雪满脸嫌弃的啧了啧嘴。看着泼妇骂街一样的山长大人，心想几千年了，这脾性果然还是一成不变，一言难尽呐……
    少年被山长劈头盖脸一顿输出，也开始陷入了疑惑和思考，“难道真的是我冤枉了老白鹿？”
    少年眉头轻锁，随后对着楼上道：“我会调查清楚的。如果让我发现是老白鹿你顺走了我的宝物，看我不将你胡子拔光！”
    少年气冲冲走了。
    齐槐对着那个背影又执一礼，然后继续忙碌。
    山长白鹿长舒了一口气，“有惊无险。”
    然后躺了回去，依然神态悠闲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。
    梅荀雪眉头不自觉跳动问道：“山长，您究竟往太虚幻境里，丢了多少东西？”
    “不多，三四百件儿吧。”
    梅荀雪原地石化！
    三四百件那叫顺？岂不是搬空了半个异宝阁？
    梅荀雪嘴角抽动又问：“都有哪些？”
    山长白鹿品了口‘山色浓’，报菜名似得道：“醒世书、天下渊、紫电、千机匣、符箓、秦人甲、养剑葫、槐杨柳桑四阴木、还有禅宗法衣、舍利、佛串、读书人的各种信物……反正也不多，记不住了。”